第一节
杨明不上学了，想去打工。
种庄稼的都不容易。杨明就是种庄稼的。
杨林的爷爷是个老烟鬼，他说他在五岁半的时候就开始抽烟了，可每个人都觉得他在吹牛。
“五岁？五岁你裤子都是开裆的。还抽烟？你老子还不把你的腿打折了”。对此，人们带着戏谑的口吻回应。
说虽这么说，可“烟鬼”这两个字倒是没有说错，他手里的烟枪一天到晚都没有凉下来过。只有在他睡觉时，他的“老伙计们”才能享受短暂的清凉惬意。
他有两支烟枪，一支长的，一支短的。短的是给他干活的时候用的，庄稼人干活的时候没有闲手，只有个嘴巴空的出来，所以他用他那略微发紫的干裂厚嘴唇将烟嘴叼住，吞云吐雾时发出阵阵粗重的咳嗽。
……
终于，在他四十二岁的某一天，他倒了，倒在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本事上，整天咳嗽不止，咳到最后实在没力气了就躺在炕上，靠嗓子的嘶呜声布告肺部的糜烂，墙上的年画已变得焦黄，而地上则全是泛黑的血痰。
他被葬在后山的一块地里，陪葬品有些“排场”，是块席子，他生前睡觉用的。
杨明爷爷走的时候，杨林才一岁多，所以并没有记住他爷爷的样子。关于他爷爷的一切 ，全是他奶奶告诉他的。奶奶操劳了大半辈子，如今六十多岁，这本是安度天伦的年纪却活得冷暖自知，由于长期在山上干活，潮湿的环境让她患了风湿。如今半摊在床上，在承受病魔的同时还要忍受田彩凤的冷眼和谩骂，那唯一的一件袄，半截袖子已经变得黑亮亮，为奶奶的受的委屈留下了证据。然而，这又招来了田彩凤的恶语相向。
雨已经下了十三天了，可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。
麦子已经大片大片的倒下，好多秸秆发黑，发霉。在不算熟透的麦粒上也已经发出了绿芽。要瞅着今年又没要了收成，庄稼人急啊！
雨淋湿了千千万万庄稼人的心。在三伏天，下雨的山里冷的像深秋时节让人生起寒意，可庄稼人的心里却似烧起了火。但老天爷的眼睛似乎蒙上了几层布，看不到这人间疾苦，辨不了是非黑白。
“今年粮食又得买了，这老天爷，让该死的不快点死， 好好的人也不让活吗？” 杨林的母亲田彩凤用她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抱怨道。
“ ……”
“这江海是不知道我们家情况还是怎样，要供俩娃上学，还要养活一个瘫痪，这一家子人就差饿死了” 田彩凤发出她尖锐又带着抱怨的声音，接着又说。
“今年庄稼是没指望了，眼瞅着我们也活不下去了，还来要钱。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？”
“他自己家里也是一个烂摊场，也是没办法了才来的，毕竟借人家的钱，我们也说不过去”。杨林父亲杨二喜盘坐在火盆旁说道。见田彩凤没答话，补充道：“等把麦子卖了就把钱还给人家，毕竟也不是个小数目，麦子虽然下雨出芽了。但多少还能卖几块，当初问他借的时候人家也没说啥就借了。该我们还的时候反而是他犯了难，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不住人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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